Sunday, March 26, 2006

甘榜雞寫詩唱衰人

(此文在2006年3月26日刊在《星洲日報》大北馬PP02版,當時禽流感在檳霹兩州蔓延著,大家對雞充滿了恐嚇感,所以作者以寫詩角度的新聞小說,來諷剌人類的無能與自私。)

新聞小說/邱賜峰

柳宗元有詩〈江雪〉:千山鳥飛絕,萬徑人蹤滅,孤舟蓑笠翁,獨釣寒江雪。前晚峇東波葛有隻甘榜雞改寫此詩:千戶雞絕跡,萬樹鳥蹤滅、孤月照甘榜,獨對禽流毒。

吟詩,是為雞鴨飛禽送終。飛禽道士這樣超渡群雞鴨。21世紀疫不容禽。脆弱人體鬥不過病毒,那些個顯微鏡下的病毒,放大來看是一隻隻小虫。病毒氣死人,人就拿飛禽雞鴨來洩氣。

禽流感病毒也有魂魄,在疫區與雞鴨魂魄同遭追捕。魂魄未散前,聚在月光下,開會研討白衣蒙面客漏夜追捕毀屍滅跡之情由……

雞鴨怒責禽流感病毒,戕害全村1公里範圍甘榜雞鴨滅族。病毒感無辜辯駁說,自從雞鴨飛鳥成形,病毒就在鳥禽體溫寄存,過去鳥禽也感冒,未見人驚慌,今卻成了人類眼中的洪水猛獸。

侯鳥過境,人類難捕,飛不起來的鳥就遭殃。雞鴨開始後悔不勤學飛行術,族群最終落後為飛不起來的鳥任人宰割。略有所學,發奮圖強的雞鴨,進入人間互聯網搜尋禽流感資料:人類醫藥專家分解飛禽感冒病毒H5N1,揚言此一病毒可變種,演化可感染人類的毒株,毒株一發人可傳人,疫情一旦暴發人可滅種。

人類專家和媒體資訊,把雞鴨感冒等同於世紀絕症“愛滋”和“非典”。

疫無藥醫形勢下,惟有殺絕雞鴨良禽。為保人類長存,寧殺錯不放過。戰場就在疫區,原已感冒的雞鴨,根本束手無策。人類以白衣蒙面軍裝出擊,有一軍人哭著對雞說;“對不起,我們要殺的是病毒,但是病毒在雞體內,所以我們不能不殺雞。”另一好心的軍士對鴨說;“雞鴨同根生,雞都死了,鴨還活著幹嘛?!” 一隻鴨聽了狂笑不止,終至笑死。

更多甘榜雞鴨,是蒙查查被捉被殺的,至死不知所以。

被人類視為禁區的禽流感疫區,無處不顯其靜,不覺其寒。那隻雞詩人是在臨死前,壯懷激烈改寫這首詩的;千戶雞絕跡,萬樹鳥蹤滅、孤月照甘榜,獨對禽流毒。吟罷詩句,這隻雞詩人同鴨說;“人類自私,我不屑並卑視人類無力抗衡小病毒,無情毀滅最忠誠的良禽雞鴨求自保。”然後就自殺了,死前想像數百年後,牠就變成雞屈原了。

鴨說,原來宇宙空明下,大千世界裡,生存私慾可讓生命滅絕。 雞鴨聲中,一些病毒內疚不已說;“對不起,我為雞鴨塑造必被毀滅,冰雪凝固的世界。”另一些病毒毫無愧疚感說;“眾人皆可滅,惟我病毒類獨活,舉世皆濁,而我病毒類獨清,這就是病毒的無情境界。”

禽鳥雞鴨代議士怒唬;“人類開始摒棄崇敬自然的宗教,摒棄動植物共榮共存共給資源,事事物物循環輪迥的實境,人對環境肆意韃伐,對資源揮霍無度,資源互補的輪廓因此大批漏,仍要犧牲弱勢動植物生態以求自保,這太不公平了。”

雞鴨被毀前仰空哭訴,發出“咯咯YY”的咒語;沒有雞鴨呵護,人變老翁時必為“孤”為“獨”,活在極其寒冷不獲子女關愛的世界裡,待至人鳥滅絕時,任老翁孤舟獨釣去死。

雞鴨申訴,公雞晨早啼聲喚醒人,鴨子听雷測天氣,雞鴨下蛋供肉,溫飽人類的世界,今卻面對“疫不容禽”的滅族下場,臨死時才在心靈窗口,透視人類無情真面目。

雞鴨飛禽因疫被強判死,但頑強不屈、凜然無畏、仍有傲岸清高的精神面貌。被視為自私的人呢?難道滅絕疫區雞鴨飛禽,確是今時嚴酷的生活環境折射?